韩濯晨的故事讲完的时候,韩芊芜的眼泪已经浸湿了枕上的发。
“你睡着了吗?”他试探着问,声音很轻,轻得她几乎听不见。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在思考一些问题。韩濯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如果他是个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的人,为什么他的故事里没有自私卑劣的人性,反倒充斥着人情道义和身不由己的无奈?为什么故事里的阿may爱他爱到至死不悔?
“看来我的故事讲得太乏味。”他带着点自嘲的笑,轻轻地帮她拉高被子,俯身轻柔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上浅吻。他的吻很轻,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宠爱和安慰。
然后他坐回椅子上,继续陪伴着她。
有一个如此有存在感的人在身边,韩芊芜哪里还睡得着?她又不想睁开眼睛面对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装睡。
无眠的午夜,人总是容易感怀一些过往。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各种场景,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在盘旋。
她被他从孤儿院带回至今已经快七年了。这些年来,他照顾她可谓无微不至。
她总是想不通,韩濯晨这样的坏人为什么对她如此宠爱?而今她听到韩濯晨和阿may的故事,忽然懂了。
韩濯晨并非她以为的那样心狠手辣。他疾恶如仇,对一些作恶多端的人喜欢用以暴制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但他从不会错待任何对他好的人。对那些真心对他的人,他的心是柔软的。
在他的故事里,他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内心世界,没说他是否爱着阿may,也没说他对安以风和雷让的情义。可仔细去回味这个故事,她能够感受到他对阿ay想离开他,他从不挽留;阿ay挽着别的男人的手从他身边走过,他没有半句怨责,装作陌生人从她身边走过。他一定是真心希望阿may能找到更好的男人,过更好、更安稳的生活,别把美好的时光错付给了他。这是一种善意,一种发自内心的成全。
对安以风,他更是有情有义的,否则他不会为了安以风与崎野以命相搏,更不会在自己洗白多年之后,听说安以风遇到麻烦,第一时间出面帮安以风解决。
还有雷让,还有他的继父。他今天第一次提起他们,语调中也带着一种敬意。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对他如此意义非凡的两个人,她以前为什么从未见过,也没听他跟任何人说起过?
天空渐渐变成灰蓝色,晨光将淡淡的云层映成金色。韩芊芜睁开眼,正看见金色的光穿过玻璃窗,落在韩濯晨微合的眼眸上。他的神情总是冷淡的,看似无喜无悲、无欲无求,实则内心和正常人一样,也会有喜怒哀乐、悲喜惆怅。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一切都隐藏得这么深?他过去的故事、现在的想法,他从来不愿多说。
他忽然睁开眼睛,目光撞上了她来不及避开的视线。
“你又做噩梦了吗?”他关心地问,声音有些沙哑。
她摇头,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声。
“你等等,我去给你热一杯牛奶。”他快步离开,又很快回来,手中拿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她的嘴边。他半倾着身体,一手扶着牛奶杯,一手搂着她的肩膀,等她把牛奶全部喝完才坐下来,把牛奶杯放在床边的桌上。
她想知道现在几点了,视线刚落在他的手表上,他便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说:“现在才五点,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她第一次发现,他的观察力和理解力超乎常人地敏锐。
她忽然很想了解他,不同于以前想了解他的习惯和喜好而接近他,这一次她是想读懂他内心的世界。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念头,竟然想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是如何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的?
“我睡不着。”她说。
他拉了拉她的被子,将被子盖过她的双肩:“你还想听故事吗?”
“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吧。”他的声音格外温柔。
“你一直没结婚,是因为阿may吗?”
韩濯晨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才回答:“阿may的死让我内疚了很多年,但我不结婚不是因为她,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合适的人?”她想起韩濯晨和阿may说过的话,“就是那种会安静地听你说话,懂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不会打扰你,只会默默等你的人?”
“是的。我原来以为我的要求并不高,后来发现这样的女人还挺难找的。”
她点了点头,这样的女人确实难找。韩濯晨总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更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她这个在他身边长大的人都读不懂他,更何况其他女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还是找到了。”
“找到了?”她差点脱口而出,这样的人都能找到?
“她是谁?我见过吗?”
他忽然笑了,不是那种阴沉的微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等你满了十八岁,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要等我满十八岁?”
“别着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其实还真挺着急的。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多了,我去让人给你准备早饭,你吃过早饭再休息吧。”
“六点多了!”她急忙下床,准备去换校服。
他搂着她的肩将她按回到床上:“你今天不用去上学了,我已经给你请了一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