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烨对苏这个姓氏有足够的认识,就会了解,他实在不该尝试刺杀一个苏氏的后人——刺杀之术就是他们的祖先发明的。硕风最强的武士“铁牙”,十岁上就射死过豹子,对自己的弓箭有着绝对自信的铁镠惊异地发现,在他射出一箭之后,他的猎物已经不在他视线范围内。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他没时间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千牛卫和厢车卫已经从两面杀逼过来。仓促中失去了目标的铁镠只能迅速试图突围。楚烨的必杀一箭射空了!铁浮屠损失惨重,最糟糕的是,他已经成功激怒了苏瑾。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叫做刺杀之术,那就让你看看吧。苏瑾的令旗变幻,楚烨终于体会到了铁拔岳的恐惧,一支没有任何旗号的骑兵再次出现在硕风部中帐的背后。能够一夜之间迂回上百里,突入对方主帅营帐的,整个九州也找不出第二支来——叶正的狼牙七纵!
战场已经混乱不堪,数十万的士兵对撞在一起,楚烨不能离开中帐。守住营帐,等待铁镠归来。这是楚烨的命令。然而叶正从来不会给对手机会,已经突袭成功的他,又怎会容楚烨等到铁镠回来的那一刻。楚烨最后一次亲自上阵,成就了“凄惶月”叶正一生的威名。中帐在狼牙七纵的冲击之下已经失守,楚烨带着亲卫绝望地冲向东陆战阵中,被枪伤箭伤无数,力战而亡。
《周武事录》记载:“(叶正)斩酋首,余皆溃散。”草原人坚守了一个多月的遮虏障阵地,终于在周军的强攻之下失守。残余的败兵退入了北陆瀚州最后也是惟一的一座城池,北都城。被箭矢射伤一臂的铁镠遥遥看见了中帐的剑齿豹旗帜被周武大旗所替换,却毫无改变的能力。他只能带着残兵快马加鞭回到北都。一天之后,北都城内的人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天塌了!
三十万大军毁于一旦,无数英雄战死,最为精锐的铁浮屠只剩了不到一半,草原人将亡在东陆人手里了。北都城内哭成一团,贵族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又毫无办法,千头万绪从何做起?秋月离紧急召开了五老议事会,这场会议以大哭拉开了序幕,扎着手臂的铁镠取代了铁拔岳的位置,看着哭成一团的三位老人,只能摇头不语。哭了一阵之后,实际的问题还是要等着解决,是战是降?一年前,硕风部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北都,想不到一年之后,就要面临亡族的局面。
当面临危难之时,总有人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这样的人,人们称之为英雄。英雄并不是无所畏惧的,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刚毅果断,坚强勇敢。在母亲怀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然而人生中总会有许多挫折与磨难,让人痛苦、不安、难以承受。这个时候人会畏惧,畏惧失败,畏惧挡在成功前面的一切。但是往往这个时候,正是一个人开始强大的起点。
了解畏惧,然后超越它,这就是英雄。在五老议事会上,只有一个人保持了冷静,一言不发地等所有人哭完。秋月离,这个年幼就死了母亲,被父亲送入天元宫中,等待着成为一位皇子的妃子时又被老皇帝嫁到北陆的女人,一生似乎都在受人摆布,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人转来转去。一切亲密的人,似乎都很快地离她远去,她的母亲、她在太清宫中的同伴、她的丈夫、她丈夫的兄弟……然而在时间的流转、命运的颠沛中,她找到了自己的使命。面对自己家乡来的大军和北都城内低迷的士气,她要负担起硕风部与整个草原人的重担,为了她心爱的儿子——楚云·阿拉木汗·硕风。
“建议投降的人,都该杀。”
秋月离只是这样冷静地说着,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不存在,那些东陆的大军、惊慌的牧民、残存的败军都只是铜镜后的映像一般。“周朝的大军不是为了杀戮而来,而是为了臣服。可是问问你们,剑齿豹的血液在你们的身体里流淌,你们是否愿意臣服在东陆人的脚下,做他们的走狗呢?想想你们死去的亲人,你们还能够安然入眠么?”没人想到这个瘦削孱弱的女子也会如同男子一般怒吼。
她的怒吼震醒了正犹豫不决的铁镠,铁镠站起来,用他的左手拔出刀,将面前的锡制酒壶一刀砍作两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有言投降者,我铁镠誓要将他砍作两段,如同此壶。”铁镠说完出了帐篷,再不回头。楚烨既死,铁镠马上接过了他的职务,开始整顿残军。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在遮虏障的失利几乎赔进了所有的老本。除了铁镠带回来的那些,诺大一个北都城,居然连几匹好马都难以找到。有战场经验的士兵不足五万,还大多带伤,逃回来的士兵又士气低下,周军在他们的口中个个都是谷玄下凡,两只手能使三把刀,怎么杀也杀不死。
面对兵源的不足,秋月离连夜以楚云的身份向朔北部的主君楼平送去一封信,说明利害,并暗示若是朔北部再不赶来援救,硕风部大可以当即投降周军,以周军和硕风的联军,扫平朔北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第三天回信就送来了,楼平表示朔北的白狼团分散在东起蛮古山向西深入宁州北部的草原上,凑齐颇为不易,但是现今他已经整合完毕,随时可以奔赴北都城。
在最紧急的关头,后来名列“阿拉木汗四天王”之一的铁镠充分发挥出他的军事才能。草原人人从未学习过守城之法,也不懂怎样准备。瀚州只有一座城市,而退守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