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info华山之巅。
寂静。天地间只有风声。
月光如水银泻地，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一个年轻，一个苍老。
已经开始。
年轻剑客的眼睛亮得像霜夜里的寒星，嘴角和煦的笑容里，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手中黑色重剑指地，他沉稳得像山峦。
老剑客半眯着眼，气息深邃，像无底的深渊，神情悠闲而激越。他的长剑虽然还在鞘里，可那杀气却似已要破体而出！
他们何时出手？
是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还是以逸待劳，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一片秋叶无声飘落，在半空中一寸一寸地化成了齑粉。仿佛约定好了似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动了！
剑光如一泓秋水，滟然乍亮。长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
青光大盛。黑色的重剑吞吐出三尺剑芒，如匹练横空！
一刹那间，极尽升华！
长剑展动，好似天河倒泻，如狂风骤雨般迅猛无比，如汪洋大海般滔滔不绝。老剑客虽然已经廉颇老矣，锐气却不减当年，如青年人一般锋芒毕露，睥睨纵横，竟全不似个老者。
他的剑，本就是天下无双的快剑！
重剑游走，带着青色的剑芒或横或挡，攻其不备，宛如一条缓缓移动的青龙。年轻剑客虽然风华正茂，却毫无少年人的盛气，剑法老道圆润，低调内敛，沉稳有度，倒反像个老人。
他韬光养晦，反其道而行之，才练成这独一无二的慢剑！
剑气冲霄，寒光席卷。在老剑客凌厉的攻势下，年轻剑客如同风浪中的一叶小舟，似乎随时都会倾覆，却始终守得滴水不漏，屹立不倒。正如两个棋手对弈，一个气势夺人，步步紧逼，一个慢慢腾腾，不急不躁。一快一慢间，暗藏杀机。
蓦然间，长剑暴起，掠过一道晶莹夺目的碧光！
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
剑尖指在年轻剑客的喉头，只有一寸，却骤然停顿。重剑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等在那里，离老剑客的心口同样只有一寸。
千钧一发。长剑和重剑同时僵住。苍老的手和年轻的手同样干燥有力。
同归于尽？
不。因为他们必须决出胜负。
退后？
不。谁先退后就意味着认输。
他们既不能死，也不能退。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年轻剑客和老剑客的精气神都已凝聚到极致。此时此刻，一丝分神，即为身死。正如下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们物我两忘，眼中只剩下对手。死？他们并不怕。可是他们不能输。他们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
这是一场内力的比拼。这是一场意志的搏斗。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们的衣服已被露水沾湿，可是他们毫无察觉。两柄剑。两个人。仿佛两尊雕塑。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苦苦相持？
人的一生里又能有多少次辉煌？
这是一场持久的生死。终于，一丝曙光照破黑暗。
天将破晓。
苍老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他已经老了。多少个欢乐的时刻已经过去。他的体力早已不在巅峰。他的ròu_tǐ背叛了他的灵魂。
年轻剑客大喜之下，挺剑直击！他的剑快如流星！
可是他忘了，他练得是慢剑：老剑客的剑比他更快！
一道绝世的剑光！
照亮了天地！
一闪。
而灭。
一道凄厉的血光！
年轻的手顿住。重剑离老剑客不及半寸，可是已经无力。
他如梦方醒。多年的隐忍，在最后一刻付诸东流。他想笑。大笑。
握剑的手垂了下去。
他已经倒下。
老剑客喘息着，看着年轻剑客，像看着一个熟睡的孩子。他喃喃道：“其实……”
他来不及说完。鲜血从他的嘴中喷出！
油尽灯枯。他仰面倒下了。
迎着那喷薄而出的朝阳。
2015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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