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他父亲是您的学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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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招生季节,不知外地是怎么个做法,天津的惯例是:届时都会举办大型的招生咨询会。地点或在天津最大的“水上公园”、或在能容纳万人的天津体育中心。届时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参加咨询的都是应届初中毕业生及其家长。而各类中专、技校、职业学校的领导和招生人员都会不惜人力、物力、财力,全力以赴,使出混身解数,各显神通,为了借机展示自己学校的办学实力和办学成果,以便吸引广大考生和家长的眼球。
在技校中最为著名的,应属有一个洋名字的那所。一是人家规模大,每年均招新生两三千人。二是人家设备好,实习工厂好几处,能容百人的计算机房有四五间。三是人家与美国合资,财大气粗。
这所学校招生办公室有一位姓张的主任,三十多岁,人精明能干。气派也大,迎来送往,请客吃饭,都是在大地方,饭后还有礼品相送,出入都是小轿车。
我是在招生咨询会上认识他的,给我的印象甚好。
我之所以对他有好感,是因为他十分尊敬比他年长的人。他每次见到我都是一脸的虔诚,都会主动上前握手,嘘寒问暖,“杜主任,您老近来可好?年岁大了,可别累着。”这样的话常挂嘴头上。
开始以为他虚伪,时间一长,发现他人非常实在。言必行、行必果,办事也干脆利索。为了解决滕达的就业问题,我给他的手机打了电话:
“我有一个事求你帮个忙啊!你有时间吗?我想到你那儿去一趟呢……”
这位张主任说:“老主任,有事您尽管说!怎么能劳您大驾呢?”
“三句兩句说不清呢!我还是去一趟吧?”
“别介,您千万别跑!这么着吧,我一会儿正要到您那边儿办点事,还是我到您那儿去吧!”
放下电话不多时,他的小轿车已开进了校门。
我问:“这么快!事办完了吗?”
他握住我的手,脸上笑着:“没什么事要办,我是专程来看您的。我要不说有别的事,您肯定是不会让我来的。”
进了我的办公室还没坐下,他已掏出烟来,给我递上一支,又给我点着了,这才说话。他自己不点,他根本不会吸烟。
我将滕达的情况讲完,他说:
“老主任,这个孩子的家境让人同情,但让我更感动的是您的慈悲之心。您与他素不相识,又不是您学校的学生,况且他又常来捣乱,坦白地说,就是仅仅为了您这份心,这事我管了。明天早上正好有一家企业到我们学校招工,您让他到我们学校去找我。如果顺利,用不了几天就能上班。”
晚上下班,回到家与老伴一说,老伴高兴得要命。
滕达家没装电话,简单吃了晚饭,我与老伴就按照滕达母亲留的住址,去了滕达的家。
滕达家距我家不远,步行十几分钟便到了。
楼道里很黑,老伴扶着我上了楼。
我们的到来,让滕达一家人很意外: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快,也没想到我和老伴会亲自来送信儿。
滕达家住的是兩居室,大间住的是滕达与他爷爷,小间住的是滕达的父母亲。滕达家的状况,让人一看,确实无法不让人生出恻隐之心。
大间床上躺着一位生病的老人,小间的床上卧着一个下肢瘫痪的大男人。厅很小,仅能容兩个人转开身,进了屋也没有一个客人可坐的地方。室内灯光昏暗,屋子四处也显得杂乱,因为到处都堆着,滕达他母亲收来且尚未卖掉的废品。
滕达母亲显得慌乱、尴尬,说:“您瞧我家这个乱,您快请坐!”
我和老伴坐下。
她说:“杜主任,上次在学校见到您,回家我就对他爸说了。实际上,他父亲是您的学生!他是1970年毕业的,叫滕向阳。您没教过他,您学生那么多,估计您不会认识他,但他认识您。”
说着扶着她丈夫坐了起来,将兩个枕头放在他身后。
倚着枕头坐好了,我看清了他的容貌。
我见过他,但不是他在学校上学时。
记得那是一年的五一劳动节,市里在文化宫有庆祝活动,我校的任务是夹道欢迎来宾入场。
那天早上,我带着我校的学生站在文化宫的大门口。
我还没吃早饭,安排完毕,见到文化宫大门外有一个卖早点的,便走了过去。
在这个“煎饼果子”摊上已有数人排着队,我站在了队尾。
小摊主人是位中年男人,他一抬头,看见了我,喊道:
“喂!最后边的那位!请您到前边来!”
我四下看看,确定他是在与我说话。
我到了他跟前,他专心在摊煎饼,并没看我。
他又对众人喊道:“对不起啦!夹一个塞,这位是我的老师!”
大家一听我是摊主的老师,都对摊主的举动生出一番敬意,没有反对的。
我迟疑地问:“您是三中毕业的?”
他朗朗地说:“您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年头多了,我真记不起来了。”
他抬高了嗓门:“您忘了吗?在三中上学时,我挺淘气的。有一次,我犯了错,被班主任送到了政教处,您批评我,我不服……”
我笑着说我真不记得这事了。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