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湖口,彭蠡浩淼,粉碧练带,青苗花田,大小孤山,水天中央,都昌章田渡沿线,工匠还镇,人头耸涌,独轮车云集,如蚁步行。
“倒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孝行哀叹。
水道中间,一只官舟霸悍袭来,一群肩扛广告牌的西洋小丑中,船头男女两人手舞足蹈,敲鼓响板,大唱艳调。
一更里来黑昏昏,手摇纸扇上妹门,双脚站在门坎外,拍环叫声快开门。唉呀唉嗨哟。二更里来双手把门开,叫声亲哥快快闪进来,端把椅子我郎坐,泡杯香茶止口渴,唉呀唉嗨哟。三更里来二人进绣房,郎坐高椅妹坐郎身上,打个蹦来亲个嘴,胭脂水粉女花香,唉呀唉嗨哟。
哈德门,红锡包,三炮台…
鄢儒甄躲让,苦态言道,“姜夔故里,竟出此粗言秽语,羞煞先人矣。”
遮光细探,却见虎头方脑的大姐头,扭腰摆臀,呼天喊地。一群衣衫褴褛的同乡搭上舢板,对着官船磕头,“江大人,实在活不下去,种田只够吃三四只月,给我们到镇上一口饭吃。”勋章戎装的大头宝收声探俯,嬉皮笑脸,不厌其烦的握手劝退,塞上几只铜板。
忙欲躲避,却听水天炸雷轰声,“猴子,来世啦,去上海开洋荤嘚,回来摆脸嘚了。还要家里咯黄脸婆啵?”官船撞入,大姐头一脚撞踩火轮甲板,伢仔幽灵般躲在身后。
“糟糠之妻不可丢,何况大家闺秀?”吴霭生笑上。“东山少爷,你咯花头还未少?到处走野,跟你算是活守寡。”大姐头横档叫嚣,“老娘今朝也当买办嘚,做浮梁县英美烟草咯独家代理,伙计全请好嘚。”挑衅般跳上甲板,将大前门大肆抛洒给骨瘦如柴的抓抢船客。
“还不过来,”目横落寞无语的伢仔,“跟我一起搭船走,要么一起从田家贩翻山回去。”瘦骨扭捏,炸声轰隆,“乌西子,mī_mī摸摸,快点。过年几只月,还冒看够鬼老倌咯嘴脸?”背后棺船挡帘后死闷。伢仔上前默然给大姐头喂上印子粑。
刚嚼一口,怒骂喷头,“阴士道,买只东西都不会,么得味道都没,还能吃?”顺手抽,舔食起来,低头突眼目生花,抢掰挑篓内的铁皮饼干盒,抓出一把黄油曲奇爽叫,“中饭解决嘚。”吴霭生转身扣住几罐百利代乳粉,目光横对,“小孩的口粮总要留给人家。”
“老娘家里有奶娘挤奶。”大姐头咂嘴吮吸,将桶底牛轧糖丢给一圈流着口水的漏衣童子,数落道“记得以后要买西洋货,我才是总批发。”
两船分离,孝行拉住伢仔进舱,关怀问喧。
目藏余恨,伢仔低目挤出一句,“当小鬼时间不懂事,都是过去咯事嘚。”
舷下漩涡暗涌,黑水吐沫。船首再起淫词荡曲,过客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