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点焰,市镇渐近。光水流波间,一挑步担莽汉,踏踩泊船向岸头摇手,“老婆子,到乡下又攒到钱嘚,乡巴佬蠢死了。打官司跟踢球样,总有一天,老子会重新当窑老板。”船客阵阵嗤笑。
正欲下船的孝行听闻,心头一颤,弓腰提篮的粑婆禽身姿,在岸头摇曳明晰起来,鬓角寒霜略显沧涩。一路少言的伢仔抬眼,雄火腾起,抄起滩底的窑渣,往万世劫砸了过去。
“鳖崽子,不是冤家不聚头,晓得就是你。”愠怒身影,摸头转回,甩掉箩筐,团火般横冲过来。
“倒插门没卵咯孽种。”扁担直飞,却被大姐头一掌挡开,卷起袖管叫阵,“杀火呀,老娘有种,跟你单挑,上次吃嘚赢手啵?”话音未落,脸颊麻热,掌劈五指血印。
“冤有头,债有主,老子就是找你,今朝不活嘚。”抓起大姐头的鬃发撕扯,拽入水中,任凭蹄手徒劳挣扎。伢仔冷眼瞥笑,却见目欲吞人的粑婆禽,拉扯领口,“母狗,咯次没帮手嘚,阎王殿里没人作兴你。”狞笑嘶鸣。
孝行情急解围,一脚被踢入水中,遭蹄手按压劈骂,“瘟猪寻馊水吃。驮炮个,丢掉讨饭棍,忘嘚叫街死。”
吴霭生忙示意调转船头,将竹篙敲捅,一堆手执窑柴浮冲横肉,拼死对打。鄢儒甄不知所措,扶棚哀叫,“切勿动手,有事好商量。”
近旁船工陆续跳入水中,分开强扛几人。满脸血花的大姐头,扶坐船头,挥舞双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咯些卡木卵只晓得领钱,不晓得做事。”船老大吐出烟圈,提篙动摇,将威风叫骂的身影重新送入水底。
乱影混错,暗黑传涌男女裂嚎诅咒,“馊水缸,老子不报仇,誓不为人。”
强忍痛伤,孝行正欲上前安抚凶目舔血的伢仔,却见瘦弱单影,独臂扶撑疯骂失智的大姐头,迅快上岸,消失在窑火漆暗盲底。茶亭响板,“话说那己亥年除夕夜,苏州府山塘街,地头爬来靓女子,细眼一瞧,可是那索家小蜜潘金莲,徐家老爷丈母娘。”
孝行皱眉,游回船舱,更换衣物,船首吴霭生笑道,“习以为常,此地不打才是特例。上回打派头连省府骑警都被群殴毙命。”
“和为贵,和为贵。”鄢儒甄双手合十。“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有意愿,老夫愿为两家说和。”
“切勿此滩趟浑水,恶霸无赖哪有说理之事,拳头定胜负。”吴霭生嘲弄,“倒是这江家强占民窑,惹起众怒,结下大仇,只怕今后凶多吉少。”
“有劳两位。”孝行行礼。吴霭生话转调侃道,“娘子如见你如此狼狈样,估计不知掉多少伤心泪。小别胜新婚,回去给娘子交账去。”
羞红道辞,寥星冷巷,繁花无踪,归燕飞驰,孝行抬担兴匆敲门,难见回声。心急连拍,婴孩啼哭。门缝挤出瑛子残累的倦容,怨意道出,“恐是将我忘了。”
院落豆灯,画板未竟。孝行泪泣,撑扶弱躯,连连道歉,“都是我不好,以后不再远游,让你受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心解千结,瑛子偷见孝行难耐样貌,嗤笑一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却见一颗粉钻窜上指头,眉心舒展,抚弄闹嗔,“我不要这稀罕物,只要你心。”搂抱个头窜高的良人,如似亲抚远归的游子。
孝行明意,皓齿燃目,耳鬓厮磨,殢云尤雨,天井上方,云雨海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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