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酒楼上，凤凰戏牡，马鞍鳝鱼，金银蹄包，八宝炖盆等徽菜几碟。冬旭暖酒，腊梅花间小酌。孝行向吴霭生敬酒，忐忑言道，“数番磨难，劳烦先生救急，感激不尽。承蒙先生提携，现积累银元一千，嫁妆已足。弟想明年开春，将小姐送嫁。欠先生银两，到时一并归还。可否到饶先生处代为牵线。”
灵眼呆滞，吴霭生推辞难却，肩膀却被一扇拍震。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饶华芥，指笑道，“镇中婚丧嫁娶，兄台凡事参与，只把异乡做故乡，今年除夕不回，随我回家过年？”
吴霭生闭目笑道，“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徽骆驼到镇上来，倒提早衣锦还乡了。有道是你有母老虎，我有小娇妻，不奉陪了。”
五味杂陈，孝行忙起身作揖，“参见饶大人，多谢救命之恩，难以得见回报。”
“兄长。”饶华芥挤笑施礼，“还请受妹夫一拜。上回委托你们兄妹绘制赠送朱利叶斯·卡尔将军的花瓶，得到了孙总理的夸誉，有劳了！”
“那代我再送几套茶具与孙总理，表达本人敬仰之意！”双喜临门，心花怒放，孝行暗数钱袋，忙招呼小二添杯加千层锅，双脆锅巴，腌鲜鳜鱼，葛粉圆子，中和汤等菜。
吴霭生对眼明意，转身挑问道，“孝行，你可想好，可是做二房侧室。”
箸落杯洒，孝行颤指摆抖，泪滚红眼。
“别戏弄兄长了。”饶华芥倜傥扇展，袖出一张红纸，“老大不小，孤身一人。先前索夫人托人说媒，对了八字。后经事故，寻无踪迹，今朝终可完成心愿。”
“先生是否戏言，可否下红贴定聘？”孝行无邪探问。
饶华芥语塞，吴霭生丢出一包银元，笑道，“一百零八圆，每枚都印红双喜。”
孝行大喜，翻出早已齐备，书写八字的鸳鸯礼书，正书，“亲允大吉”，送还批书。
饶华芥展笑，“倒是天造地设，可否明年立夏后办妥？七夕最宜。”
大事落地，孝行满声应答，忽而感触抑压，心伤闷酒。
梯沉狮吼，“猴子，倒来卖妹了。”衣衫褴褛的大姐头火腿搭在酒案上，突然饶华芥正对悠然摇扇，仇家见面，分外眼红，横扫桌台碗碟，凶怒道，“死官倒，胆子够大，到老娘店里来吃花酒。老子火盆都没跨，到处找你来寻仇，躲到老子屋里来嘚。”群拉咒骂，追躲打砸。
众人见势，忙把楼上打麻将的江财宝请出。
“小妹。”大头宝扶正歪帽，向开锁出包间内的饶华芥，拱手请罪，嬉皮笑脸，一手反扣嘶牙舞爪的发情母猪。
周身制服，大姐头手弄乱发，哭骂道，“大头宝，记得还有我咯只妹妹，入狱几只月，过嘚跟畜生没两样，没辣椒酱咯猪油炒碱水面吃嘚我作呕。”飞踢绣墩，横抓一碟酱辣柚子皮满口吞下。
“妹妹，这是爹爹咯意思，我能做么得？”捶抚安慰。
“人都死在坑沿上，还能管老子？”大姐头抹嘴嚎啕，环指众人，“你拿枪把他们扫死，扫死。”
“妹妹，我以前吃咯苦，你是不晓得，有枪没钱，几次差点被闹饷咯兵痞杀掉，咯回省府人事变动，新任陈督军拿我们咯些人开刀，到广东前线去当炮灰。好不容易，金蝉脱壳，全营要被调，我偷梁换柱拉一帮兄弟退伍加入商团。你要哥哥去吃枪子啵？”江财宝说的眼泪汪汪。“你要男人，我跟你找，男人有钱，哪个都会上钩，女人白送，哪个男人会不要。”
大姐头发情激狂，“我不要男人，要老公。爹爹话没人敢娶我，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几多人要我。”腾空而起，抓下楹对匾额上的绒花，一把将窗扇捅破，伸出花球，粗声嘶吼，“丢绣球，招亲了。”
街头壮丁走夫骚动，摩肩擦踵，挤探窗下，忽现方头母狮，扭捏效颦，一方绣球，从窗台弹甩，群起惊恐，奔跑挤踏，空弹滑落，接在癫笑的麦太师怀中，对望情深，“娘子，我来也。”
大姐头抓狂滚地，眼睛通红，“没老公要，也不能要疯子。卖妻完婚后，管他八字不八字，就和你拜堂成亲了。”指着脸色僵持，眼带发愣的孝行。
三人下楼，巷口别离。风吹酒冷，孝行呕吐昏迷，红贴抖露，情难自禁，嚎啕大哭。一侧孩童笑唱，“老公老婆，骑马下河，跌断得马脚，瘟死嘚老婆。”
下工归来，伢仔赶上扶起，挑问到，“孝行，你喜欢瑛子么？”
孝行摇头，梦呓醉语，“此生无缘，只做兄妹。来世相会，再续前缘。”
不明就理，伢仔揽头，“你不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