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的佑昭不时掀开车窗帘子焦急地向外张望,方才早膳用得急了些,此刻便有些反胃。周氏心疼地替她顺背,“你也是,知道你急着见念蔷,这一早上都毛毛躁躁的,不让人省心。”
佑昭用帕子轻轻扇风,“母亲,还有多久才到,连着两日早起坐马车,还真是磨人。”
周氏笑吟吟道:“你舅父家在宣武门外琉璃厂边上的取灯胡同,虽说也是西城,但终归要到外城去,路程并不短。
佑昭悲鸣一声伏在周氏腿上再不肯起来。周氏拿她没办法,抚着她背脊,沉了沉气息道:“昨天晚上在南山苑,老太太提出要把晗丫头记到我名下。”
佑昭闻言忙挣扎起身坐好,急道:“母亲答应了?”
“老太太待我们二房不薄,从未求过我什么,再说你父亲最是孝顺的一个人,于情于理皆由不得我不答应。周氏清冷道。
佑昭见周氏神色悲凉,心痛不已,宽慰她道:“母亲莫急,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要先知会过族长,再问过族中其他亲戚的意见,指不定能不能成呢。”
“这几年施氏一族逐渐没落,族中人才凋零,最有出息的便是我们这支。如今的族人哪个不是上赶着逢迎我们。这事儿只要你父亲同意,老太太再去封信给族长便能成。不过是在族谱上添一笔的小事儿,甚至连松江府都不用回。”周氏无奈叹口气,继续说:“慧姨娘和文姨娘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的亲侄女,自然比外面抬进来的要金贵些。仲哥儿只要肯在举业上用心,将来不愁个好前程。可晗丫头不同,顶着庶出的身份怕是寻不到什么好亲事,这两年老太太没少为她的事儿发愁。
佑昭心中忿恨,一时也没注意,只好先安抚周氏道:“这事儿日后我们再慢慢想法子,今日拜见外祖母,母亲合该高兴些,别叫她老人家瞧出不妥。”
半个时辰后马车已拐进取灯胡同,周氏迅速敛好神色,又替佑昭整了整衣衫后便端坐不语,只待马车停下。
佑昭舅母刘氏领着乌压压一排丫鬟婆子早候在周府门口,忙迎上来挽住周氏热络道:“妹妹总算到家了,老太太已经派人来问过两回了。妹妹由镇江到京,一路风尘仆仆,也不说多歇几日再出门。”
周氏笑道:“两年多没见到家里人,想念得紧,哪里还顾得上歇息。母亲身体可还康健?”
“好,母亲一切安好,妹妹放心。”刘氏正说着,瞧见周氏身后的佑昭,“昭丫头长高不少,如今比念萝还要高出半个头呢。”
佑昭闪身上前,恭敬行礼,“见过舅母,舅母安好。”
刘氏脸上笑成朵儿花,“哎呦,快起来,一家人不必拘礼。又拍拍佑昭小脸,“规矩真是好,到底和我们小门小户的姑娘不同。日后多来外祖家玩,让你两个表姐跟你好好学学规矩。”
刘氏出生书香门第,亲切热情又端庄大方,若不是有念蔷的事儿,佑昭倒是对这个舅母有几分喜欢。
说话间,刘氏已引众人来到周老太太住的奉安堂。佑昭进去正堂,看见外祖母身着绛紫金线绣祥云缎袍端坐在正中的乌木圈椅上,衬得她愈发富态圆润,左右两旁分立着两位端丽少女,正是刘氏的两个女儿,周念萝和周念芙。佑昭还没来得及细寻念蔷便被周氏拉上前去给周老太太磕头。
周老太太见到yòu_nǚ和外孙女,一时情难自已,只是一味流泪,竟忘记唤她们二人起身。周氏见老母伤怀,心底酸涩,泪水也如断线珠子潺潺不断。
佑昭大表姐周念萝见势劝道:“祖母快别哭了,一家团聚是喜事。姑母和昭妹妹赶着大早出门,一路颠簸而来,我瞧着昭妹妹脸色不大好,赶紧让她们坐下缓缓吧。”
周老太太这才回过神儿来,“瞧我这老糊涂,亏得有大丫头提醒。”说着走下来扶起周氏二人,“昭丫头眉眼张开了,倒是和她哥哥有几分神似。这两年文修经常过府来探望我,你是个有福气的,养了两个好孩子。”佑昭趁着周老太太和周氏说话空当,眼睛偷偷环视周遭,却并未看到念蔷,想来是刘氏今日没叫她来凑趣,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周氏此刻也缓过劲儿来,被周老太太拉去了里间儿说体己话儿。刘氏看佑昭傻傻坐着喝茶,怕她拘束,遂吩咐两个女儿道:“昭丫头第一回来家里,你们两个带她去园子里逛逛,我先去厨房瞧瞧午膳。”
佑昭谢过刘氏便跟随两个表姐出了奉安堂,在周府花园里转了好一阵子,才转道周念芙的小院稍作歇息。一进门就看见念蔷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抄写字帖,佑昭惊喜道:“这便是念蔷表妹吧,上次镇江一别已有近三年,妹妹可还记得我。”
念蔷脸红了红,眼里也含着喜色,忙站起来道:“在镇江时昭姐姐对我多有照顾,我莫不敢忘。”
周念芙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是亲热,心下不快,阴阳怪气道:“方才昭妹妹见到我和大姐姐可没这般高兴。”
周念萝眉头轻皱,呵斥妹妹道:“念芙不得无礼!昭妹妹与四妹是旧识,比和我们熟络些是应当的。”又给佑昭赔笑道:“昭妹妹别忘心里去,我这个妹妹被母亲纵坏了,嘴里没个遮拦。”
佑昭不以为意地笑笑,“怎么会呢,芙姐姐性子爽朗,心直口快,倒比那些心机深沉的人好相处。”说完侧身吩咐月榛把昨晚准备的礼物端上来。月榛奉上一个盖着红缎的黄花梨木托盘,掀看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