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元一听,忙说:“你们聊,你们聊”借机赶紧溜走了。
吕招弟掀起门帘,神情冷艳孤傲:“那就屋里请吧。”
金正东漠然道:“不了,就在这儿说。”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娘家有一把羊脂玉壶,你知道吧。”
吕招弟放下门帘,听罢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稍一沉思,扬起头来:“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金正东说:“鬼子正在四处寻找这把玉壶,而且已经知道就在你家里,所以,那把玉壶不能再放在那里了。”
吕招弟听完后咯咯地笑了两声沉下脸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跟那家没关系了。什么玉壶夜壶的,我不知道。再说,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金正东皱了皱眉头:“弟妹,我是好心来找你。你弟弟走了你知不知道?你赶快去确认一下你弟弟走时是不是带走了那把玉壶。如果没有,请迅速转移,决不能落在鬼子手里。那可是我们中国的国宝,做为中国人,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义务保护它。最近,鬼子被打得焦头烂额,没腾出空来,我们可不能不防啊!
听完金正东这一番话,吕招弟脸上防御式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她说了声:“好吧,我去看看。”
金正东说:“明天让陈荣生陪你去。”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陈荣生说道:“好,我陪你去。”
吕招弟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金正东严正告诫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不要告诉其他人。还有……”
金正东想了一下用和缓的语调说:“弟妹,雁南有消息吗?我希望你还是安生等着雁南,好好地过日子。”
吕招弟羞愧地低下了头,没吱声。
金正东说:“那好,我们走了,回来再告诉我情况。”
吕招弟答应着送他们出去后,回到屋里心里像长了草似的乱哄哄的。她一直都没有回过家,虽然她时时惦记着母亲和弟弟,但她真希望她从来就没有过那个家,从她上花轿的那一刻起,就像割断一把茅草一样将那个家永远割舍了。
第二天一早,吕招弟从衣箱里找出一件金雁南的旧长袍换上,那衣服太大了,将她整个人都装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长长的袍襟,感觉像戏台上的小丑一样滑稽可笑。她又找了一条长长的束带,将长袍从腰部折回一截用束带缠了几匝,这才用白皙的小手从锅灶里摸了把灰涂在脸上。
金忠元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着招弟这身打扮,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吕招弟一边倒饬一边答道:“回娘家。”
“嘿,我昨天问你金正东找你有啥事,你不告诉我,今天又要回娘家。到底啥事?”
金忠元边穿衣裳边不满地嚷着。
吕招弟不吭声,戴上草帽走出屋门。
金忠元在身后骂道:“这个臭娘们,可了不得了,有事敢瞒我。”
吕招弟折回身问道:“怎么,六十里路你陪我去?”
金忠元泄气了:“还是你自己去吧。”
吕招弟叹了口气,戴上帽子,袱转身走了出去。
从洛夏镇往墨琪镇需要穿过两个乡镇,共六十多里地,通常坐马车只能走大道,说是大道,也是曲曲折折的乡间土路,一天也就能跑个来回,如果步行则可以沿着尌晏河边抄近道,这样走的快的话,夏天也能颠个一来回。
吕招弟只有抄近道步行。时值盛夏,天刚亮大太阳就冒出浑圆的大脸盘,吐出烈炎炎的万丈红光,灼烤着大地,尌晏河畔的黄沙在阳光下偶尔折射出闪闪的亮光,刚刚睡醒的河水伸展了一下懒腰后便欢腾起来,唱着亘古不变的咏叹调一往直前地奔流着。
吕招弟走在杨树与柳树的阴影里,尽量躲避着阳光的暴晒。
直到人们吃中饭的时候,她才走到了墨琪乡与磨盘乡的交界处。尌晏河在这里竟成为了她与母亲的分水岭,是承载着她最不堪的苦痛与磨难的界碑。她在这里遗失了来自母亲的仅有的温暖与幸福,又恰在这里拾起了一个温暖的梦。
吕招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这个令她终生难忘的故地,不由百感交集。忽然,她听到了一声:“姐”的呼唤声,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回头一看,果真是弟弟吕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