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事?他坐立不安,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更是什么也不能做。
这时,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麻生英爱。她穿着白色府绸印有大红芍药花的和服,手牵着女儿樱子从后院往正在集结的队伍走来,脚上的木屐在砖地上敲出“橐橐”细碎的响声。
一个刚刚走进大门的日本士兵正要入列,看到她们后高兴地朝她们跑过来。
“姐姐……”这个士兵与众不同,他二十岁左右,白净的脸上稚气未脱,虽然身穿军装,却没有佩长枪,腰间别着把短枪,脖子上挂着相机,皮鞋擦得锃亮,看上去倒像是要去走亲戚一样。
郭廷玉闪身进了男厕所,并没有关门,外面的声音可以听得很清楚。
樱子欢快地飞跑过去抱住他:“舅舅,舅舅”地叫着。
麻生太郎紧紧地抱住樱子,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喜悦之情:“小樱子!宝贝,你的病好些了吗?”
樱子:“舅舅,我的病还能好吗?妈妈什么也不让我踫,我一受伤就会流血不止。”
麻生英爱雪白扁平的脸上悬挂着的一丝笑容凝结着秋霜般的忧伤。
麻生太郎对樱子的担心转眼就消失了,他依然保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姐,等我去约云洞完成采访任务就来看你们。gongdang会议三点开始,我们即刻将他们一举抓获,这对我们官兵将是多么大的鼓舞!”
麻生英爱溺爱地抚着弟弟的肩叮咛道:“要小心!”
郭廷玉听见后不禁大为惊骇。原来鬼子是要去约云洞抓捕在那里开会的我地下同志。他看了一下手表,差一刻就九点了。时间万分紧迫,这是哪里出现了纰漏?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了叛徒。可是鬼子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出发呢?是要埋伏吗?这么多人似乎不大可能,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一点。他们这么多人这么早到达是会惊动我们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鬼子真的没想到这一点那就太好了,那样我们的同志发现了鬼子就会取消会议计划。可鬼子会那么傻吗?他心急如焚。
这么重要的消息他却无法送出去,再晚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扔掉手中的烟头,决定去找谷田野寿夫请假,自己亲自去。他知道他这样做势必会给智雅和孩子们带来极大的危险,他一旦暴露,她们将不可能生还。但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
当他来到谷田野寿夫门口时,谷田野寿夫正好要出门。
他诧异道:“郭桑,我正要找你。你有什么事吗?”
郭廷玉说:“你先说吧。”
谷田说道:“你现在跟随小野队长出去一趟,助他一臂之力。”
郭廷玉不动声色道:“是!”
谷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郭廷玉:“我想问问给我这里增派人手的事怎么样了,一个人有时真忙不过来。”
谷田野寿夫说:“很快就会安排好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
郭廷玉立即回到办公室,他小心地关好门,掏出笔迅速在一张纸上写了一行字,折叠好,然后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钢笔,拧开笔管,将纸条放进空笔管里再拧好笔帽,接着放进上衣制服口袋里卡好,立即出了门。
他走到小野跟前对他说道:“机关长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小野傲慢地说:“是我要的。”说着命手下牵来一匹枣红马,连同一根马鞭交给他:
“现在就出发!”
郭廷玉问道:“太君,去哪里?”
小野恶狠狠地操着生硬的汉语说:“不用多嘴,跟着走,一会会告诉你”
他出了门骑上马,走在小野身边,心想,按照常理这个叛徒应该是参加会议的一员,如果不到会议现场,我们的同志一定会有所警惕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这种侥幸心理很可怕。他在深深地自责,党内出了叛徒,而这个叛徒被抓后是要送到这里的宪兵部的,可是他一无所知。实际上这也难怪,他知道鬼子每天都会去抓人,每天都会有被抓的人送到这里来。
他努力回忆着,想寻找出蛛丝马迹,这个叛徒不找出来,我们党还会遭受很大的损失。
他忽然记起前一天傍晚,鬼子用坦克押来一个犯人,坦克进了院子后,一直开到后院门口才停下。
他只看到他的侧影,左胳膊好像受了伤……对,左胳膊用一根白纱布吊着。
通常情况下,押解重要犯人他们才会出动坦克,他从心里责备自己太疏忽了。
他记得当时日军官和小野经过办公楼时用日语对小野说:“连夜,我亲自审。”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叛徒?如果是,那他很有可能会跟他们一起出发。他回头看了看跟在队伍后面的一辆坦克,断定此刻那个叛徒一定就躲在里面。
郭廷玉一边走一边在思忖该如何将消息抢在鬼子到达前送到约云洞,否则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