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之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迷蒙了视线,亦迷离了人的理智。
凤倾歌低首,望着怀中合着双眸的人儿,修长的手指为她轻柔的拨开了散落在颊边的青丝,继而慢慢的游移在那漾着红晕的娇颜上,直到脸颊的边缘,手似在寻着些什么一般的来回摩搓。
一只素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虽然力道不足,却异常地坚定,他转眸望去,却见怀中的人儿并未有清醒的迹象,但那种睡梦之中的防备却叫他微微苦笑。
她的易容术之完美,竟叫他找不到破绽。
只是他好想她那时候的笑颜,那种灿烂的暖到人心底的笑颜,只是此刻,什么都已经看不到了。
那张人皮面具包裹住的到底是她的真实容颜,抑或者是她那颗不打算敞开的心?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缓缓的拉了下来,放在他的手心里牢牢的握着,端详了她的睡颜好一会儿,他才悠悠然地叹道:“流儿,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他日,会后悔的又会是谁?”
此刻,又有谁能明了?
往日的情,抑或者是今日的恨,到底哪个更深?
怀中的佳人,抑或者是明朝的天下,又到底是哪个更重要?
不懂,又或者是不想懂。
只是此刻,他和她之间,一个醒着,一个睡着,是否可以什么都不想呢?
凤倾歌拦腰抱起了怀中的人儿,又步入了温泉之中,为她梳洗了一番,手温柔,眼迷蒙,思绪也随之淡淡的飘离了开去。
他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雪花漫天飞舞,似乎唯美如画,只是唯有他却憎恨着那漫天的雪花。
因为他好冷,透彻心扉的冷。
漫天漫地的白色之中,空旷无人的苍茫之间,唯有他一个人蜷缩在别人檐下的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
那屋檐根本不能遮蔽什么,雪花依然随风而入,飘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
冷,早已无法诠释。
他已经不记得他在这里几天了,他只知道他又冷又饿。
雪一直下,他的身体蜷缩的更加厉害了,空洞的双眸,茫然的眼神望着前方,却终究看不到未来的路,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雪水沿着他的脸颊缓缓的滴落,冷了他的身,亦痛了他的心。
无情的雪,无望的路,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世间,似乎从未有他的一席容身之地。
不过十岁而已,但是他经历的却比任何人都要多。
他是谁?
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姓谁名谁,父母又是谁,什么都不知道,他有过很多名字,但是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他的,而他也不屑要。
眸底是一抹伤,一抹恨,一抹怨,还有一抹不甘和一抹苦笑,复杂的就好似早已历遍了沧桑。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嘴唇早已冻得发紫,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这一次,他刚刚被一间客栈的老板赶出来,那尖酸刻薄的老板甚至连他的工钱都私吞了,而他只能在这里挨饿又挨冻。
偶尔有几个人在雪中匆匆行过,有的给了他怜悯的一眼,只是转首之后却早已忘记了刚才的施舍,而有的即便是眼光也没有给他一个,便早已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之中。
他,是多余的,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他,是一个连父母都不要的孩子,又怎能奢望别人要他?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承受这样的苦楚?
他不甘,真的不甘,为什么这个世间的人有如此大的差别?
有的人生来富贵,挥霍无度,而有的人却是连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
如果……
如果有朝一日,他可以……
只是想到一半,他又觉得自己是否真的疯了,竟然痴心妄想起来。
于是苦涩一笑,一切作罢。
而就在那时候,一个身着红色夹袄,白色貂皮外衣的女孩一步步的走近了他,眼底流转的不是那种令他几乎憎恨的怜悯,却是一种灿烂的流光溢彩,似乎只要望她一眼,连周围的寒冷都可以忘记。
第一次,有人不是用那种虚伪的怜悯之色望向他,也是第一次,有人开始慢慢的走近他。
“哥哥,跟流儿走吗?”她把那双粉嫩的小手伸向了他,纤尘不染的双眸之中依然是那种灿烂到令人炫目的笑意。
“哥哥,你很冷吗?”她解下身上的貂皮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眼中不是一种施舍,却是一种真正的关切。
那一刻,他觉得花开了,即便是在漫天飞舞的雪地之中,外的灿烂。
手颤抖的握住了她的那双小手,阵阵的暖意不断的袭来,不仅温暖了他的手,亦温暖了他的心。
那时候,他便在心底说,她将会是他一辈子都会守护的人。
他想守护着那张灿烂的笑颜,让她可以一直都笑得这么灿烂,不知何谓愁滋味……
一阵脚步声从这边传来,凤倾歌猛然收回了思绪,一个飞身,从温泉中跃起,卷起地上的衣衫,为彼此穿戴整齐,而怀中的人似乎太累了,一直没有醒。
那时的愿望,本以为将是他今生最大的愿望,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他竟成了扼杀她笑颜的罪魁祸首。
只是有些事,似乎好像早已注定一般,纠缠了,牵扯了,也注定会彼此伤害。
手紧紧的环住她,那个他曾经发誓一辈子保护的女人,一片喟然暗上心头。
错了吗?
是她的错,还是他的错,抑或者只是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