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雨水滴落在荷叶上,顺势没入湖里;滴落在一片瓦上,千千片瓦上,顺势埋入土里。
我撑着荷叶伞,一片青青,正蹲在地上。
知道我在干嘛吗?
我正在看雨水汇成一条条小沟壑,看蚯蚓蠕动着身躯,看蚂蚁急急忙忙在搬东西。
好奇的我看得入迷,无暇顾及那雨滴顺着荷叶伞的边缘,滑落至我的肩上,湿了一大片。
正是春雨季节,湿湿冷冷的。
我忽而想起了皂白教我念的“千字文”,随口朗声唱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润余岁成,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云腾致雨……
正当我在继续沉思之时,被身后一声“小娃”给唤醒。我扭头望过去,只见来人身着白色长袍,文质彬彬,我阿爹说这样的打扮是个文人。文人是什么?是这个朝代的特产,在这个世道当个文官:牛!
“小娃,你刚刚吟唱的可是千字文?”
我讶异于他居然知道,看来也是有很多人喜欢他的。我有点羡慕地点了点头。
“小小年纪,不错不错,”他哈哈大笑,又问道:“是何人所教?”
“没有人。”
皂白说过,所有人问起类似问题,切不可说是他教的。可我又不想撒谎,于是皂白很聪明地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说“没有人”,毕竟他只是只驴,且还有一定年纪。
我这么一答,那身着白衣之人顿时拉长一张脸,“小小年纪切不可打诳语!”
确实没有人嘛……大人都这样,自己撒谎天经地义,小孩子说的话,即使不是谎言,只要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便一概否定。
“难道只许大人聪明,我就不能聪明吗?”
我瞪大了眼睛,不服输地顶了回去。
白衣先生一时语塞。
“你叫什么名字?谁家小孩?”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伍驴郎是也!”
嘿嘿,这句话还是跟小喜学的,好用。
“白衣”捋胡须的手一顿,道:“驴郎?也罢,待我前去询问一番,是龙是鼠,自有分晓!”
说完甩袖便走。
真是奇怪的人。
我捡了几条蚯蚓,便往湖边走去。
雨停了,空气清新怡人,湖面弥漫着雾气,远山在隐隐约约之中。
我看过钓鱼的人,他们抓了蚯蚓当饵料,绑在绳子上,一甩竹竿,静坐,鱼儿就咬着绳子上来了。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把蚯蚓绑在绳子的一端,另一端则拴住竹竿一头。待准备完毕,我用力一甩竹竿,“啪嗒”一声,可爱的蚯蚓往我身后的树干一撞,接着“扑通”一声,又被甩进湖里。
抱着竹竿睡了会儿,我把绳子提上来一看,蚯蚓没了。
我继续绑了一条蚯蚓,再甩进湖里。
一整个下午过去了,蚯蚓被吃光了,我还是钓不到鱼,顿时对那些能钓到大鱼之人无比敬佩。
“噗哈哈哈,小驴郎你这样能有鱼儿上钩,我把头给你当板凳。”
“太小了。”
“……”
我知道小喜是快口之鸟,有一从不说二,也就原谅他了。
正当我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之时,突然从湖里跳出一条大鱼,直接躺平在我的脚下,好家伙,至少有十斤重哩!
我踌躇了一小会儿,在等,等它真的不再跳回湖里,我扔了竹竿,用力抱起这条有我一半高的大肥鱼。
今晚终于有鱼吃了。
我高兴地回头看了一眼惊讶的小喜,那眼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一路走来,很多人对我露出惊讶的神情,熟人便会跟我打打招呼。
“小驴郎,钓上大鱼啦?”
“嗯嗯。”
我眉开眼笑。
“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长大后还了得?果真是神童降世啊!”
“嘻嘻。”
神童是什么?能吃吗?我不解咯。
回到家中我才知道,那白衣先生是一“白衣秀才”,当时的我以为他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所以被称为“白衣”。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指“不第秀才”。自来到杏花村,招了几个学生,当私塾先生,平日里教习诗书经文,偶尔邀请三两好友,品茶聚酒,日子好不惬意。
得知我真是“自学成才”,他询问是否能收我为学生,我爹娘点头如捣蒜。
正式求学,吕秀才帮我取了名字——伍越,字凌郎,取颜之推的诗句“作赋凌屈原”之意。
从此,我便有了生命的记号。